镜像之城：虚构家庭诗篇

因为最近陆陆续续地接触了几部东南亚电影，一回忆起来，首先想到的都不是剧情如何、好恶如何，而是镜头里浓重的湿气雾霭和湿热的蓝绿色调，散发出燥热并且发酵的味道。这和台湾电影里也常常有展现出湿气，但那种湿气里有一种被营造出来的干净、凉爽之感。


张明归导演的《镜子之城》就是湿气最重的那部，不论是从剧情角度还是摄影角度都是。


导演的叙事和旁白甚至镜头都是极为缓慢的、轻声细语，并不是十分引人入胜，倒是让我在理解电影发展进程的同时多次游离出镜头。游离中感受到导演是一个与我完全相反的人——在我还质疑宿命的时候，导演已经给宿命一个肯定的答案。可能唯一的共鸣就在这里，不论信还是不信，我们都各自挣扎。


彩色镜头与黑白镜头的切换是导演对于时间切换而进行提醒的方式，导演细心地改变画幅的大小也足见他的细腻至极。可在被观者察觉的同时，也就在观感上产生了某种生涩感，好像用这样的方式来弥补叙事上略显混乱的不足。



真实的2015年和虚构的2048年、真实的家乡和虚构的越南末日、真实的亲人和虚构的爱情……大概雨是这些真真假假中最“宿命”的。那些镜头里漫长的雨——即使一切不复存在，雨也是亘古的。除了雨，还有瀑布、下水道，都是可以反射物象的存在，和不断出现的镜子一样，都在虚构和真实里循环往复。好像那个2048年被大水淹没的越南就在这些雨中、水中、镜中，投射到导演和观者的眼中皆是这个虚设的宿命。


导演喜欢《百年孤独》或者对越南社会的失望导致电影那么浓重的宿命论，可能还有电影这一媒介本身的宿命。电影也是投射才能产生的物象，而不是像绘画是可以直接存在的实体。电影艺术所依附的是瞬息万变的科技，短短百年间已经革新了无数次——从原本机械复制的胶片放映，发展成数字化传播。电影艺术在快速变化并急剧增多，每一部影片能投射在观者记忆里的时间也越来越短，甚至连被投射到观者眼中的机会都没有。如果把变无可变的绘画比作千年活尸，那电影就颇有一种幽灵感——在人们眼中投射过后被遗忘或消失。


影片中的意象连同电影媒介本身，皆是往复于虚幻与真实之物——也皆可为导演的宿命论所用。


程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