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你

或许和电影没有很切实的相关性，这样的想法和所有阶段的状态都是相通的。

我只是看到电影审问陈念的时候，那个女警官说，“你说出来，大人一定会帮你。”之类的话，好像这些痛苦其实是能够被大人，这样的“过来人”所帮助的。校园暴力这样的痛苦是学生时代的痛苦，这些话里总有一种作为过来人的轻蔑感。

于是我突然想起，我总是喜欢说初中是我最快乐的三年。因为那三年的快乐是最傻的，回想起来好像每天都放肆地不知天高地厚地笑着，伤心嘛，当然也会，不过都是些小事罢了。

但我突然明白，我其实也犯了这样的错误，不能够这样定义。

每一个阶段的快乐和痛苦的权衡标准不一样，人的承受能力也不一样。也许它们的原因有轻重缓急之分，但它们的级别一定没有优劣之分。

十三岁的时候，会因为半夜听见垃圾桶里有一只老鼠在吱吱地叫，所以一整晚都躲在被子里喘不过气来，睁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漆黑的天花板，羡慕地听着头顶室友的鼾声，自己却怎么也睡不着。这样的折磨是经久不衰的，即使是把老鼠打死了，在未来的每一个夜里也总是会竖起耳朵警惕地听，垃圾桶里有没有奇怪的声音。

十四十五岁，会因为喜欢的男孩子从身旁路过的时候，没有看见自己而感觉到失落。听起来很微不足道吧，可是这一眼可能是我结合我们各自老师拖堂的时间，人流的速率，他脚步的频率，甚至是他好友的数量和习惯，综合得出的交汇点。这样一个计算实在是耗费一个十五岁少女的头脑，可是常常结果不尽人意。我当然会伤心，晚上也和无数小女孩一样站在窗子旁边哭，把鸡毛蒜皮的失败写进日记里，并且用一些装模作样的句子发布到网络上，也许是一种顾影自怜，也许是一种引起他人安慰的方式，不管怎么说，痛苦的程度在那个时候已经达到了极致，也占据了我所有的时间。

现在，我会因为蔡国强将烟花放上了天空而流泪，会因为大年三十赶往武汉的医护人员脸上的口罩勒痕而心碎，会因为林奕含去世的纪念日而哭着写一篇悼文，会因为朋友的母亲去世了而感到地崩山摧。

你会说这样的痛苦才是痛苦吗，这样的伤心就比以前的伤心更高级吗。不能这样想。不管是伤的什么心，那颗心在那一瞬间都是那么真诚。不能够因为已经过去了，长大了，就站在高人一等的角度俯瞰当时无知的自己，用轻蔑的语言去评判那些必经的瞬间。

所以为什么会有人长大了，就会要去说小孩子的痛苦不值一提，都是一些小事，长大了会有更痛苦的事情，你会有更痛苦的瞬间。痛苦原因可以量化，可以有优劣之分，但痛苦的级别在绝对没有优劣之分，只有高低之分。

只要我们此刻都被痛苦占满，那么我们就是一样值得可惜的，无论我们是因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