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妇人

乔的手里拿着书稿，站在出版社门口犹豫许久，终于鼓起勇气走了进出去，递到了出版商手里。

出版商快速翻看着她的作品，收下稿子，给了她两张皱巴巴的纸币。

但就是这一点微薄的稿费，已经令乔的内心无比激动。

乔有点羞涩地透露，她的一个朋友正在写小说，想问问出版商的意见。当然，这个所谓的朋友其实就是她自己。

出版商告诫道：“如果故事的主角是女孩，确保她在结尾时结婚了，不然就死掉，就这两种。”

乔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

什么？难道我的女主角只能有这两条路可走吗？

这段情节是2019年新版《小妇人》电影的开场。

01

《小妇人》是美国家喻户晓的文学名著，作者是女作家路易莎·梅·奥尔科特。

《小妇人》首次出版于1868年，至今已有152年历史，影响深远，经久不衰，成为每一个女孩成长过程中必读的经典书目之一，曾经四次被搬上大银幕。

《小妇人》的故事发生在美国南北战争时期，马奇家是马塞诸塞州的一户普通家庭，马奇先生离家远赴战场，家中四个女儿和母亲共同生活。

马奇家四姐妹梅格、乔、贝思和艾米性格迥异，各有所长。

梅格生性爱美长相出众，对浪漫的爱情和婚姻生活充满幻想。乔独立要强，向往自由，热爱写作，立志要成为作家。贝思乖巧内敛，温柔娴静，喜欢弹钢琴。艾米活泼俏皮，极具绘画天赋。

在这些女孩身上闪现出无数美好的品质。马奇家并不富裕，但她们善良富有同情心，主动把食物和日常用品分给另一户贫苦人家。

生活波澜不惊，她们就自娱自乐。乔撰写剧本，组织姐妹们排演戏剧，模仿《匹克威克外传》成立俱乐部，把平淡日子过得多姿多彩。

四姐妹就这样在欢笑与吵闹声中度过纯真快乐的少女时代。

但少女总有长大成人的那一天。

原本梦想当演员的梅格，早早地和清贫的家庭教师结婚。婚礼上喜庆美满，婚后却过着拮据的生活，养育着两个孩子，就连买一匹精致的布做新裙子都舍不得。

艾米跟随马奇姑妈游历欧洲学习绘画，一心想走进上流社会的她，笃定自己要嫁个有钱人。

体弱多病的贝思无法离家，只好和母亲留在家中。

为毕生作家梦而奋斗的乔，拒绝了青梅竹马，一直爱慕着她的富有邻家少爷劳里。独自来到纽约，一边当家庭教师，一边尝试靠写作挣钱。

在纽约，她结识了同在寄宿家庭的德国教授巴尔先生，两人之间暗生情愫。

几年后，乔得知贝思病重，立即返回家中悉心照顾，日夜陪伴在身旁，却依然无法挽回她的生命。

感情上大受触动的乔开始执笔创作，写出了这本以四姐妹为原型的小说《小妇人》。

在内心深处，乔依然对劳里怀有爱意，她写信给劳里，希望他能回到自己身边。

可当阔别多年的劳里再次出现在乔面前的时候，告诉她的第一件事却是，他已经和艾米结为夫妇，成为了乔的妹夫。

失落的乔匆忙跑去打开树林中的信箱，那封向劳里表白心迹的信，还老老实实躺在信箱里，根本没有寄出。

就在这个时候，巴尔先生来到乔的家中看望她，和她道别，准备启程去西部教书。

家人都看出了巴尔先生与乔之间的感情，鼓励乔挽留巴尔先生。

乔冒着大雨冲向车站，和巴尔先生在伞下浪漫拥吻，将他留在了身边，他们在马奇姑妈留下来的大宅子里共同开办学校。

一家人和和美美，其乐融融。

故事中马奇家四姐妹的命运，无一例外地遵循着出版商口中“要么嫁人要么死”的法则。

就连一直独立要强，宣称“一辈子不会结婚”的乔，最后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白马王子。

但这就是乔的真实结局么？

02

《小妇人》原著具有极强的自传性质，故事蓝本源自作者路易莎·梅·奥尔科特童年的真实经历，乔·马奇这个角色就带有作者本人的浓厚烙印。

了解奥尔科特的真实经历，或许能让我们对故事的结局产生全新的理解。

路易莎·梅·奥尔科特（1832-1888）

路易莎·梅·奥尔科特，1832年生于美国宾夕法尼亚的一个贫寒家庭。

跟《小妇人》中的马奇先生类似，她的父亲是一个不得志的哲学家和教育家，沉迷于对理想的追求，无力担负家庭生活，逐渐陷入贫穷的困境。

小奥尔科特年纪轻轻就外出做工，为母亲分担养育家庭的重任，她当过家庭教师、小学教师、裁缝、护士，做过洗熨活，还曾做过贵妇的看护，并陪同她周游欧洲。

和她笔下的女主角乔一样，奥尔科特热爱写作，10岁开始热心于业余戏剧演出，15岁便写出第一部情节剧，21岁开始发表诗歌及小品。

在150多年前，女性的社会地位不高，奥尔科特却想要凭自己的努力取得事业成就。

她曾在文章中写道：“我要以我自己的头脑作武器，在这艰难的尘世中闯出一条路来。”

1868年，出版商建议她写一部“关于女孩子的书”，她便以自己的童年经历为蓝本，创作了后来这部世界名著《小妇人》。

成名之后的奥尔科特，继续撰写小说和故事，并且积极地投身于妇女选举权运动和禁酒运动，为社会上广大女性争取更多的权益。

一生追求自由与独立的她终身未嫁。

对照奥尔科特的人生经历来看，新版《小妇人》其实有意识地将作者的真实经历嵌入电影之中，对女主角乔的结局进行了大胆的改编，在“结婚”和“死亡”这两个选项之外，赋予了她一种全新的可能。

03

电影尾声，乔原本的小说结局遭到了出版商的抗议，他要求对结局进行修改，否则就无法出版。

迫于无奈，乔现场创作了这样一段情节：滂沱大雨中，她不顾一切地冲向车站，和巴尔教授在雨伞下浪漫拥吻。

出版商表示非常喜欢，建议这个章节取名“在雨伞下”，而这正是《小妇人》原著第46章的标题。

不难想象，奥尔科特在创作《小妇人》的过程中，很可能也遭遇了被迫更改结局的问题。

为了小说得以顺利出版，不得不应依从出版商的要求，迎合当时的社会环境，让反复强调自己“一辈子都不会结婚”的乔背弃了初衷，选择结婚走入家庭。

新版《小妇人》在这段情节的处理上，故意运用了虚实对比的镜头语言，赋予乔虚拟与现实两个版本的结局。

仔细比较电影画面的色彩基调，就可以发现其中暗藏的奥秘：

乔和巴尔教授在雨伞下的浪漫拥吻，以及马奇一家团圆热闹的美好场景，画面呈现出的都是偏黄的暖色调。

而乔坐在办公室，和出版商对办税讨价还价，并且亲眼见证书籍印刷制作的过程，整体都是偏蓝色的清冷色调。

很显然，暖黄色调的画面寓意小说中的虚构情节，而偏蓝的冷色调则代表着真正的现实世界。

这个乔的现实版结局，其实更符合奥尔科特的真实经历和原本创作意图。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电影正是用这种“双重结局”的方式，弥补了150多年前原作者无法掌控角色命运的遗憾。

乔虽然是故事中的虚构角色，但导演和原著作者都借她之口，传达出女性独立自主意识的觉醒，誓要将命运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电影中，出版商提出用500美元买下小说版权，但乔果断地放弃这500美元，而选择自己保留版权。

回想起新版《小妇人》的海报，右下角写的宣传语是“own your story”（拥有你自己的故事）。

第一次看到海报时不解其中含义，现在恍然大悟。

这个故事是属于乔的，没人可以夺走。

看完这部电影，我想说，走向婚姻走入家庭并不是女性唯一的人生道路。

她们有思想，有灵魂，还有心灵。她们有抱负，有才华，还有美貌。她们能够大胆去爱，也渴望被爱，但并非只适合去爱。

每一位女性都有权利选择自己向往的生活方式。

梅格可以放弃踏入上流社会的机会，嫁给清贫的家庭教师；艾米可以拒绝身家更富裕的未婚夫，转而和劳里结为夫妇；乔可以保持独立自由，用写作实现梦想；马奇太太可以尽心尽力照顾家庭；马奇姑妈可以守着万贯家财一辈子不结婚。

无论你的人生做出哪种选择，都应当是自主自由的选择。

精装版《小妇人》原著和中英对照版《小妇人》原著推荐给大家，愿每个人都能成为自己的作者，书写属于自己的人生！

【原文写于2020年10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