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念的扎姆德

评分：

6.0 还行

原名：亡念のザムド又名：亡念之扎姆德 / Xam'd: Lost Memories

分类：动画 / 地区：日本年份：2008

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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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09-21

亡念的扎姆德影评：存在主义强心针

高一寒假看的，写文书突然想起来，补个长评。
先从整体角度上说，《扎姆德》的价值无疑是被低估的。一方面，导演明显没把握住后半边的节奏，故事没讲明白/没有讲完；另一方面，从前半篇的故事来看，故事里的实在内容和象征内容[1]之间关系太过犬牙交错——换句话说，即使导演讲完了故事，读者如若不靠系统化的拉康式解读，也难以理解导演想要传达的具体想法。而在2008年的动画业界，虽然EVA的严谨隐喻风潮在producer的圈子中还在盛行——《扎姆德》也有明显模仿其的痕迹——但于普罗大众的audience中，拥有足够知识去系统性地解读这些隐喻的人数还是太少，于是《扎姆德》的隐喻只能局限于阳春白雪的圈子中孤芳自赏。又逢在PS3平台试水配信，平台的推广不力更促成《扎姆德》知名度的暴死。而没有了知名度，日后补番的人数会很少，能够看懂的人就更少——即使有人看懂，碍于观众之少，他也没有那么多的动力去写下细致的解读、再分享出去。在这个恶性循环中，《扎姆德》落得只有3千人评价、8.3的平均分，而没有进入这个循环的Eva则有7万评价、9.4分。在我看来，《扎》与Eva的内容深度是相仿的，因此说《扎姆德》的价值被低估。
《扎》与Eva的内容深度相仿——这里的“内容深度”，指的是producer在剧情的字里行间放置的隐喻的深度。一个3岁的小孩大可以在家长的带领下去影院观看《千与千寻》，但宫崎骏在其电影中，隐藏在简单剧情之下的对社会的看法(i.e.政治立场)和世界观[2]，才代表其内容的真正深度。对Eva的解读中不乏此类拉康式的分析，但这种对《扎》的类似分析是缺乏的。这种分析如此重要[3]，以至于可以说缺乏了这种分析的《扎》，其内容几乎不会被audience完整地理解过。说起来我也是读了若干《屋顶现视研》的文章之后才了解到这些冰山淹没在水面以下的部分。
我尚且是不够能力对《扎》进行如此系统化的分析的：最重要在于自己还是读书甚少对拉康和齐泽克仅仅一知半解，另一方面也确实静不下心写这些东西。比如，我能直觉上感觉到《企鹅公路》与buildunsroman类文学的相似性，而《屋顶现视研》的分析[4]则调理之清晰到完全不在一个等级上。但尽管如此，《扎》的隐喻实在太过fruitful，仅仅是尝试着去说明这些隐喻，也都非常有建设性；同时，这种尝试也能反映出《扎》具体来讲到底内容有多深刻。更何况，如戴锦华教授所言，影评本就是一种建设性误读，没有所谓最标准/正确的解读。除此之外，如述，我是在高一寒假接触到的《扎》，其厚重的、与存在主义反复互相共鸣的idea对我18年上旬的影响也非常大（可以说是THE most influential anime to me吧）；现在已经到了申请季，高中三年的变数基本尘埃落定，即便能力不够也不妨试图去给高一接触到的东西下一个结论。从德明学到的东西已经足够我对《扎》写一篇简短的长评了。
《扎》围绕汽船的意象展开了很多想法。角色说出的台词都涵带着令人讶异的two-sidedness，在推动剧情的同时让人怀疑导演是在借角色之口表达很明确的说教：说教着看起来毫无意义的学习、重复性的劳动背后蕴含的意义。这里，《扎》与《牧羊少年奇幻之旅》运用的隐喻是相似的：少年人背井离乡，在到达目的地之前，漂泊云游的经历是其必须忍受的考验，也是对其人格、能力的build up。这里引了很多原文的台词，台词前的"<<"标记代表这句话以是男主的立场说出来的台词，">>"指其他人向男主说出的台词，"=="则为旁白/不与男主互动的台词，后文同。
>>船中之人不知船在动，
>>然而此时此刻看似徒劳
>>汝却在打造自身

>>“一旦松懈上帝就会用最快的速度回收你的天赋 ”
此外，《扎》里“灵蛭”的设置可谓精妙。“灵蛭”就是在第一集的事变中，男主感染上的如肿瘤一般的物质。按音译，这个物质就被称作“扎姆德”，而B站字幕组的“灵蛭”则是非常高明的意译：这个如肿瘤般的物质并非死物，在男主遇险/消沉时，也会产生自主的行为。男主感染灵蛭后，危急时刻灵蛭会反噬男主的意识、变身成强有力的飞鸟般的武士（失去了自主意识即为“亡念”，标题“亡念之扎姆德”所指就是“会吞噬意识的灵蛭/丢失了意识的武士”）。灵蛭带给男主worldly strength，却消磨他的psycological strength；男主无法完全把灵蛭从自己身体里剔除，只能试图与其和平共处：
>>灵蛭喜欢你寻求自立的心，学会与他共生。
>>另外也不要忘记天心师太的话，保持思考
而男主甚至有时不理解灵蛭的想法，还需要去揣摩灵蛭、学习如何与其相处：
>>请思考船何去何从
>>扎姆德有何追求
>>当真无欲无求乎？说与吾听。
>>汝当自负责任，继续思考答案。
从这个角度说，灵蛭隐喻的可以是幼年的创伤（无法摆脱/治愈，只能接纳/共生，危急时defense mechanism会反噬理智）；也可以是乔治奥威尔在自述[5]中描绘的 "the demon whom one can neither resist nor understand"（带来世俗意义上的力量，却不为人自身所理解，拥有自主的想法）。但无论哪种猜测（象征界的元素），都无法完全对应上剧情（实在界）中的所有元素和特质：幼年的创伤并不会带来worldly strength，坚定的个人信念也和“肿瘤”/“寄生虫”的意象不搭边。也许是我思路过窄，也许是导演完成度确实不够，这里就不过度解读了。
<<此乃我生命之本源此乃我生存之缘由
<<说来奇怪，扎姆德[灵蛭]乃是我自身，我却未能找到答案
<<我如今仍在求道途中
>>既然如此，可将身体托付于灵蛭，继续游而不止
>>汝即在水中摇曳之风

>>有些东西是要赌上生命去完成的，逃避现实无助于实现自我
<<而灵蛭就是寄宿在我体内的才能，发挥还是扼杀，全看自己？
>>别问我答案，你要自己想
寄宿的灵蛭同时也是男主才能的来源。不论导演具体想用灵蛭的意象代指什么具体的符号，可以看出导演想要强调的概念：不论灵蛭是什么，灵蛭所代表的即是“肿瘤”/“癌症”/“心理与生理缺陷”与“动力”/“世俗意义上的力量”/“Mechiavellain methods”的两面性。superego与id的挣扎和斗争。
<<同生共存，汝的话语可会改变？
>>不会改变我知道我说出的话意味着什么。
<<欲自立之心灵蛭必会回应。亡念之扎姆德啊，待汝归来之时，请务必将引导汝之灵蛭所想，告知于我

<<没有答案的问题才是真实
<<但人必须不断质问自己
“<<去思考”
除此之外，《扎》很微妙地同时放置了煌罗（音译“娜琪雅美”）和西村两个角色作为双女主。两人所代表的符号是截然的。西村从头至尾作为男主的romantic foil存在；而煌罗在作画上的女性化成分更多，却作为一个仅代表母性和神性的“大他者”存在，除了“救人”的信念以外几乎无他。
<<别放弃只要还能看到自己的黑暗面就还能够变回原来的样子！

>>我什么都做不到
<<令人怀念，简直像我刚遇到你的那时候

==孩子在梦醒时分哭泣,大人在忘记梦想时哭泣。

<<你轻视别人的价值，只会让自己的也轻如鸿毛

<<不要因为害怕就往下面看你要看上面

<<太急功近利，所以一懈怠就感到挫折，这是新兵常有的事

<<年轻人为了寻找光而迷失了方向

<<捡一个丢一个，丢了才知道珍惜
《扎》在剧作上呈现出了导演很充分的信心。导演给男主的父母、西村的父母都留了大量的笔墨，探讨了西村与男主的romantic relationship以外的，男主与西村对其父母与姐妹的familial relationship。西村的妹妹在重临过往之事之后从过于病态的灵蛭中解脱出来，与西村达成了和解；男主的父母也在搭救白发女的过程中进行了和解。
真是不可思议，正是那个白发少女让我们天各一方，如今也又是她让我们重聚一堂。
入口的所在，其实谁都知道，只不过为了忘记内心深处的黑暗记忆，而故意不去想起来罢了

为人子女的，不可能永远是父母的所有物，总有一天要离开父母的
在西方的buildunsroman中家庭成员间在ego strength语境下的羁绊常常是缺位的，这种缺位在日本的buildunsroman中似乎得到弥补。男主在后期回忆起家乡事务时蓦然想起其母亲，指示着其ego strength的最大来源仍是家庭——尽管是支离破碎的家庭。
非常有趣的一点，男主第一次于煌罗分别后，被人贩子卖到养老院里（和《牧羊少年》的又一次重合）。养老院里的收音机和煌罗飞船上的收音机播放着同一首诗歌；这首诗歌在多次出现的场景下，文字内容有些许出入。
>>我的敌人在哪里？
<<这是你的敌人
<<那是你的敌人
<<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你对其视若无睹
<<懈怠之人
<<懈怠之人
<<懈怠之人
<<你一生都无法遇到你的敌人
<<你一生都不会真正的活着
>>不我在寻找着
>>寻找我的敌人
<<敌人并不用寻找
<<他们始终在包围着我们
>>不我在等待
>>等待着我的敌人
<<不用去等待敌人
<<他们时时刻刻都在侵犯我们
>>不邂逅终将到来
>>我的指甲、牙、手足、都无法反抗
第二次出现
<<你的敌人毫无疑问就是这个
<<我们的敌人也是你的敌人
<<这答案是如此清楚
<<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你还不是真正的活着
<<你的话语说明你熟视无睹
<<你一生都无法遇到你的敌人
<<或者说那才是真正的敌人
<<敌人已经不再像过去披盔戴甲
<<如今它们是用计算尺、高等数学以及各种数据计算出来的
>>但是这种敌人却总是无法让我振奋
>>一旦纠结在一起得到的不过是一些诱饵
>>甚至是同伴
<<这是你所担心的？
>>当我等高呼敌人时
>>当我能高呼我的敌人时
>>肯定会有一个邂逅
>>直到那天
>>我的指甲、牙、耳朵、手足、都无法反抗
第三次出现
==君子之言，如普照大地之光
==请倾听陛下金玉良言：
==《关于敌人》
<<我的敌人在哪里？
>>这是你的敌人，那是你的敌人
>>无可非议这就是你的敌人
>>我们大家的的敌人也就是你的敌人
>>唉，你还不明白吗
>>这答案有多么明快
>>你还不算真正的生活过
>>你可能早已看到却不知道
>>懒惰之人
>>懒惰之人
<<懒惰之人
<<懒惰之人
<<你终生不会遇到敌人！
<<你终生都不算曾经活过！
<<我正在寻找
<<找我的敌人，有可能那些就是敌人
<<敌人并不会像以前一样那样穿盔披甲骑着战马跃出阵前
<<现代，人们用测量工具高等数学还有数据分析来判断敌人
<<但是不知为何那些敌人并不能使我振奋
<<一旦和他们交锋会发现原来是诱饵
<<或者其实是自己人会有这样的担忧
>>但敌人并非是寻找来的
>>他们就紧紧地围在我们身边
<<不我正在等待我的敌人
>>但敌人并非是等来的他们正每日侵犯我们
<<不总有邂逅的那一瞬间
<<让我能张牙舞爪手舞足蹈地
<<大叫“是敌人”
<<大叫“这是我的敌人”
<<我一定会遇到一个敌人
<<当我等高呼敌人时
<<当我能高呼我的敌人时
<<肯定会有一个邂逅
<<直到那天
<<我的指甲、牙、耳朵、手足、都无法反抗
“测量工具高等数学还有数据分析“这些符号像是来自一战战场的语境，而一战正是神本主义崩塌的开始、存在主义出现的开端。三首大同小异的诗歌不断地讴歌“自主性”的概念，speaker谋求着寻找属于自己的、真实的、经过检验的敌人；而其中的“皇帝”则不断说教，“敌人”是一个统一的概念，除了大他者什么也不是，所以“他们正每日侵犯我们”，所以“我们大家的的敌人也就是你的敌人”。这首诗将剧作想要表达的思想推向density意义上的高潮，导演向audience砸过去一吨吨的隐喻，任读者理解。
煌罗在剧尾将自己封印在石棺中一千年以求世界大同，男主在西村的呼唤下时隔九年终于从扎姆德的石像中幻化成人。男主看向自己的手以确认世界的真实与否，而导演则直接使用实拍的手掌镜头来坚实地印证剧作的真实性。一种程度上，这是与《尼尔》的呼应——现实与剧作的关系，正是剧作间之呼应与剧作现实间之呼应的关系。换句话说，剧作的内容可以是虚假的，剧作的内容带给audience的影响和启迪却可以是真实的——而剧作的伟大性寄于后者。
那男主与皇帝堵上生命的大战又代表什么？围绕尖端岛的百年战争又代表什么？煌罗在故乡的权力斗争？船长作为煌罗 (who, by herself, 已经是母性的大他者代言人) 的母亲身份是为什么？西村的青梅竹马自杀的象征意义？军队对灵蛭感染者的追杀和囚禁？这些问题都没有得到解答。仍然，也许是导演太过深刻，也许是导演没有足够的篇幅讲清楚，也许是翻译组水平不足平地风霾，也许是我没认真读——无论如何，《扎》中确实仍旧遗留了很大量的内容在含混之中。但尽管如此，《扎》中能被audience理解的内容，都有相当扎实的隐喻基础。这些隐喻交杂在一起，与萨特、与《尼尔》遥相呼应，隐没在无人问津的故纸堆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