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娜·鲍什:穆勒咖啡馆

评分:
6.0 还行

原名:Pina Bausch - Café Müller又名:

分类:纪录片 /  西德  1985 

简介:

更新时间:2011-08-10

皮娜·鲍什:穆勒咖啡馆影评:“Dance, dance, otherwise we are lost.”

这是我现代艺术史的期末作业 写的时候我清醒的意识到自己有很久很久没动笔写点东西了 惭愧 惭愧

这篇文章充其量就是个导读 没有过多评论内容 我没能力旁征博引 也不会 而且也没有什么需要评论的内容 一切都交给作品本身就足够了

自己觉得有意思的是 刚开始写的时候我就想起了不朽 想起了加减法

看完《穆勒咖啡馆》 我就记着舞台上那扇旋转门 一圈 一圈 模糊了门内门外的界限 创造出一个多余的空间 让人在世界上多了一个容身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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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nce, dance, otherwise we are lost.”

——皮娜·鲍什(Pina Bausch)的《穆勒咖啡馆(Café Müller)》

by 刘芃子

皮娜·鲍什。

第一次看到她的侧面肖像时,我竟把照片上那位有着深邃双眼、削尖下巴和优雅发髻的美丽女人误认成弗吉尼亚·伍尔芙,一个同样因敏感的灵魂而痛苦一生的女性。“德国现代舞第一夫人”“舞蹈剧场的先驱者”……这些都是皮娜生前拥有的名号。世人似乎对赋予他们欣赏或唾弃的艺术家们令人眼花缭乱的头衔津津乐道,尤其是在艺术家死后,盖棺定论显得尤为自然,自然到谁都可以到他们的墓碑前献一支白玫瑰或是啐口吐沫。而敏感的皮娜也早就承受了种种加在她纯然身体和丰富心灵上的莫名头衔,并且预见到在她死后还将继续承受的自己在人世上一手创造的不朽。这一切皮娜早就在《名利场》中隐晦而显白的表达过了:舞台上一位面无表情的,年老色衰的妇人穿戴整齐的站在一群男人中间。起初男人们只是抚摸她的额头,撩拨她的鼻尖,拨弄她的头发,轻拍她的肚腩,亲吻她的手臂……而后开始搓她的额头,拧她的鼻子,揉她的头发,扯她的衣服,咬她的手指,推她,拉她,抱起她……而后突然散去,妇人又像开始时那样站在舞台上。自始至终她幼鹿一样的眸子里闪烁着惊慌和无助,紧闭的嘴唇诉说着愠怒。那些失去耐心的观众忍耐到了极点,焦急而毛躁的等待着她叫喊、咒骂,或是奋力反抗、抱头逃跑,当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而男人的动作愈发粗暴时,那些热望已足以被她眼角渗出的的一滴泪彻底满足。可惜那妇人从未开口并始终目视前方,尽力保持着头颅的高昂。

面对舞蹈本身,所有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而我今天正是要像自己所不屑的评论家们一样发些自己对皮娜作品的感想,说些胡话。为这个不停抽烟不停思考,并死于肺癌死于痛苦的舞者鼓掌。

《穆勒咖啡馆》。

如果这个舞剧不叫这个名字,可能观众永远不会想到眼前凌乱的摆满黑色桌椅的巨大空间和日常生活中的咖啡馆会有什么联系。在舞剧开场之前,皮娜就把问题抛向观众:舞台上堆满了桌椅,演员根本无法下脚,这戏该怎么演?这舞可怎么跳?

黑色的高墙,一扇门,又一扇门,一切的一切还要等待皮娜出场。



两个白衣女人和一个黑衣男人



皮娜一袭白裙紧贴墙壁,胸前的肋骨根根分明,纤长瘦削的双臂连接着向外部张开的大手,站在舞台昏暗的角落。另一个白衣女人矮小丰腴,一头乌黑蓬松的长发过肩,弓着背从一扇门里走出,盲人或者幼童一样摸索着试探着走向舞台的另一端,一路磕磕绊绊。她停下了脚步,紧皱眉头,手划过胸口,不安的心脏在里面跳动;接着无力的弯下腰摩挲双腿,又撩起长发抬起头,似乎是在回味刚才一路上的不清不楚。突然她回过味来回身返向来时的路,这时不知从哪冲出来的黑衣男人迅猛粗暴的推开女人身前的桌椅,女人张开手臂迈着大步却再也无法遇见一路上的那些标记和疼痛。她看不见他也听不到他,又不清不楚的回到了墙边,和皮娜一起紧贴墙壁。她们两个像是在合奏一曲复调,她身体探向前方,皮娜没有动; 她身体再次探向前方,皮娜的身体探向前方;她紧靠墙壁慢慢倒下,皮娜再次探向前方;她慢慢坐起来,皮娜慢慢倒下……她起身再次冲向未知的虚空,黑衣男人也仍旧一次又一次的推开阻挡她的桌椅,她用双手和双臂确认着自己的身体,奋力的用身体撞向地面,挥舞双臂疯狂的扑来扑去却什么也感受不到,除了黑色的地面和墙壁;皮娜离开了墙壁,在她拥有的狭小空间里做着同样的动作,却小心翼翼,要不了多久便又摊着双手伸长了胳膊踮着脚回到坚实的墙壁那里去……三个人就这样重复着各自的动作,陷入了绝望的死循环——直到一个金发男人的出现。

墙壁,地面,是她们出发的地方,是也她们想要脱离的地方。两个白衣女人,一个带着初来人世的无畏的气息撞向未知的世界,一个畏首畏脚几乎只是在原地不紧不慢的进行思考和推理。在另一个白衣女人的世界里,黑衣男人的出现简直就是一场灾难。他就像一个深爱女儿的父亲,看似好心的为她开路,除去一切身前的阻碍,却令记忆混乱的她几近疯狂,徒劳的四处寻找却一无所获,除了墙壁和地面构成的原点——其实她也是在原地踏步中累积着恐慌、无助和悲伤。两个白衣女人用肢体巧妙地奏出一曲复调,不是互为表里,而是一体两面。



白色恋人



另一个白衣女人还是站了起来,颤颤巍巍的摸索向前。黑衣男人依旧为她除去路上的障碍。白衣女人走着走着,碰到了一个人的身体,那是一个金发男人可靠的身体——她终于找到了可以紧紧拥抱的鲜活的生命。他们紧紧拥抱,调谐着彼此的呼吸。不知什么时候,另一个黑衣男人从一扇门里走出,将女人环绕男人的一只手臂放下,把男人的手臂摆成端着东西的姿势,然后把女人抱起放到金发男人的手臂上。一对刚刚被彼此吸引的恋人在另一个黑衣男人的操控下好像两只木偶,没有主动,没有思考,不知所措。黑衣男人在做完这些后转身离去,但金发男人的手臂无法承受白衣女人的重量,不知所措的僵直身体保持黑衣男人安排的姿势,任凭她一点一点下坠而后突然掉在地上。掉在冰冷地面上的疼痛唤醒了女人新鲜的记忆,她快速的站起用力的抱住刚刚找到的金发男人。她对他的依恋不是源自世间那些人们可以用来炫耀的资本(人们会像可爱的发情的公孔雀抖动展开的羽屏一样急迫的炫耀自己的资本),而是源于痛苦的黑暗,一无所有的空虚和对于交流的渴望,白衣女人在拥抱和呼吸中第一次感受到了爱的温度,但显然她对于接下来的交流一无所知。而那个不知从哪里来的金发男人也像初次恋爱一般愣在那里,好像在等待命令,所以另一个黑衣男人的摆布在观众眼里虽然可气、好笑,却是理所当然的。然而命令代替不了自然而然的爱情发展,恋人之间还没有生发出默契,甚至女人重重的摔在地上时男人还依然不知上去扶起。故事在继续,黑衣男人回到紧紧拥抱的两人身旁,重复刚才的安排;金发男人依旧僵直着身体任凭女人掉到地上,女人不顾身体的疼痛又迅速站起紧紧抱住男人……三人的动作一次比一次暴烈,不断加速,不知这样的动作又循环了多少次,终于黑衣男人离开了他们,而没有了命令与安排的恋人之间终于产生了可怕的默契:男人一次次的把女人摔在地上而后女人迅速爬起抱住男人,动作之间再也没有了停顿,直到痛苦的女人紧紧搂住男人的脖子,然后慢慢垂手,转身离开男人,又一次磕磕碰碰的走向未知的空间。男人仍旧不知所措,没有跟上女人的步伐也没有在原地等待,转身离开了舞台。

两个原子结合成一个分子,需要足够的能量、合适的速度和角度,在猛烈的瞬间完成。穆勒咖啡馆里的恋人虽然也只需要一个拥抱就能彼此确认,但稀薄的爱情好像女人对世界罕有的认知一样,像男人僵直的手臂能承受的有限重量那样,她承受不了他的灵的重量,他承受不了她的肉体的重量。空荡荡的穆勒咖啡馆里,无知和渺小是被保护的对象,不是能被我们轻视的对象,它们变成了一种永恒的阻碍和最直接的伤害。初次的恋爱就这样逝去,谁也不知该挽留些什么。



红鞋女



皮娜从日常生活抽取了咖啡馆这个符号,把充满世俗冷暖的咖啡馆移植到了舞台上。但呈现在观众眼前的不是咖啡馆里闲适的座椅和都市中的男男女女,而是一些飘飘乎乎晃晃悠悠不沾纤尘的生命。若不是红鞋女的出现,观众可能早就忘记了眼前是一个有着故事的咖啡馆。

红鞋女转动进入咖啡馆的巨大白色旋转门,一圈、两圈……旋转门是个奇妙的设计,它打破了内与外的二元对立,把内与外之间的分割拓展到N个空间,模糊了“进入”和“出去”的分别。人在旋转门中,既不是在门内,也不是在门外,而是处于一个多余出来的空间,让人在世界上多了一个容身之处。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红鞋女从旋转门中走出,推开咖啡馆的大门——这才是真正有门内和门外分别的门——完整出现在观众眼前。她把自己裹在黑色的风衣中,带着红色的假发,穿着一双惹眼的红色高跟鞋。她看得见咖啡馆里的桌椅和墙壁,看得见咖啡馆里的男男女女,因为她来自日常并熟悉人世间的一切。嗒嗒嗒、嗒嗒嗒嗒,她迈着小碎步疾行与凌乱的桌椅之间。虽然桌椅对她来说不是障碍,但她因脚上那双不合时宜的红色高跟鞋而与大地失去了联系,无法舞蹈。红鞋女的身上有太多都市女人的符号,这些附加品让她们远离了真实的身体和心灵,即使是在面对心爱之人时,也只能隔着距离。

只因为金发男人吻了她,红鞋女就对他寸步不离,当然也永远追不上他的脚步。面对恋人的离去,金发男人终于回过味来,拼命的四处冲撞就像他的恋人一样,黑衣男人为他除去身前的桌椅,他撞向地面然后极度扭曲着挣扎。红鞋女看着痛苦到不能自已的爱人,除了手足无措只会踩着红色的高跟鞋紧紧跟随,即使心疼也不敢上前接近。当爱人与原先的恋人重逢时,红鞋女目不转睛的看着白衣女人,好像在在她身上寻找自己曾经的样子。终于,当爱人躺倒在墙根渐渐停止动作时,她褪下了黑色的大衣,褪下了红色的高跟鞋,露出了美丽的长裙和窈窕的身段。她试探着活动脚尖,扭动腰身,曲着膝盖转身,她陶醉于自己的灵活身躯,沉浸在这种久违了的生命的柔软之中。然而很快,她想起了什么,慌忙拾起大衣匆匆披上,熟练的踩进高跟鞋,嗒嗒嗒的跑出门去了。

当舞台上只剩下红鞋女独自一人时,她会有些焦虑的来回张望。一个黑衣男人在角落里跳起踢踏舞,舞步清脆急促,似乎是在应和红色高跟鞋的嗒嗒声。红鞋女听得见黑衣男人的舞步声,听得见那熟悉的鞋跟与地板的撞击声,面露喜色。红鞋女还在张望,但她已经不再孤单,因为她极易被满足,仅仅是熟悉的声音的浮现就足以令她拥有安全感了。如果注意她手上的动作,就能发现这是皮娜在表达喜悦情感时非常喜欢用到的手指与手臂、肩部灵活配合的动作,它们和女人们脸上心满意足似的笑容简直是绝配,美妙的无法言传。

红鞋女人比起白衣女人更加有知,也无比的怯懦和虚伪。但除去一切伪装之后,她还是一个活泼的令人喜爱的小女孩,她用耀眼的红发和红鞋吸引人们的注意,又用黑色的大衣裹住身体埋藏自己;她死心塌地的跟随爱人的步伐,向他索要亲吻,又因为看到他痛苦而心急如焚;面对他寻找恋人时的疯狂,她又试着去模仿白衣女人企图让自己得到爱人的欢心——并在最终模仿中还原了自身,解放了自己。相比于反日常的两个白衣女人,其实是红鞋女人以自己日常的身份把人们真正带入了咖啡馆中。她是整出戏剧中唯一能不令人感到压力的角色,因为她矛盾且可爱,人们会因她贴近生活而喜爱她;也因为她不曾拥有痛苦:也许她只有痛,没有苦——距离是美好的、羞涩是甜蜜的、求之不得是最令人着迷的——也就没有了本真和深入的爱恋。


白色恋人



重逢的恋人并没有过上宁静而幸福的生活,我不想过多描述他们再次相遇后对彼此的折磨,不愿回忆起两人轮流把对方重重的甩在墙上的情景。难道皮娜脑海中真正的爱情就是对对方无休止的折磨?当试图用神话、诗歌、小说或是和现实生活中的例子来反驳她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已经被她说服了。

我一直相信,只有敏感而柔软的人才会有痛感,而越是敏感的人就越能体会到常人无法经历的深入和虔诚的痛苦,而经历过非常的痛苦之后,他们就会对一些日常的悲欢离合永久免疫,因而又常被人误认为迟钝或疯癫。这些敏感的生命在日常的、世俗的生活中常常被遗忘和轻视,因为他们不会运用加法来体现自己的身份:不会像红鞋女人那样用耀眼的红色和清脆的脚步声暴露自己以吸引人们的目光,也不会用黑色的大衣罩住自己引人好奇。他们始终赤裸裸的面对这不真诚的世界。白衣女人们就是这样敏感而丰富的生命,她们对于普通人来说是那么危险——显然,金发男人已经陷入了对白衣女人疯狂炽热的爱恋之中。他与红鞋女人经历过世俗之恋,那是在寻找白衣女人的日子里。亲吻过红鞋女之后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无法在她身上找到白衣女人的疯狂和痛苦,便拼命逃离这段关系。他也因爱恋而模仿,不断用身体寻找撞击地面的疼痛,企图复制白衣女人带给他的痛苦。当找到白衣女人之后,他又心甘情愿的与她一起相互折磨,寻找令彼此痛苦的方式。与其说他为爱情癫狂,不如说他正在寻找痛苦的道路上一路狂奔。

白衣女人不会满足于已知的世界,她会一次次的离开金发男人,离开熟悉的空间去寻找新的刺激和更加深入的痛苦。爱情对她来说不是一种情感或者多重情感的集合而只是痛苦的一个化身,仅此而已。

对于这个世界,她是一个麻烦;对于他,她就是整个世界。至此,我被自己说服了,全心全意的接受了那个荒谬和矫情的观点。



红鞋女和皮娜



皮娜面对着红鞋女无望的爱情和在爱恨中痛苦挣扎的恋人,一步步走到台前。她像一个游魂,像一个局外人,见到惊慌的红鞋女和疯狂的金发男人,停下脚步默默观看却不能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于是又支着手臂张开双手,畏畏缩缩的走向墙壁。空间对与她来说是死的,生活对于她来说也是死的。阻碍她的不是空间,而是那颗不会轻易被触动的心。皮娜推开咖啡馆的大门,想要离开这个她无法理解的世界,却不幸的被困在了旋转门里,一圈、两圈、三圈……越转越快的皮娜陷入了无望的重复和死循环。不知是她清醒思考后的结果,还是因为根本分不清门外和门内,皮娜再次回到了咖啡馆。

旋转门模糊了门内外的界限,也扰乱了人的思绪,一不小心,想逃离的人还是会回到人间的悲喜剧里,回到舞台上。

当舞台上只剩下红鞋女和皮娜的时候,皮娜还在小心翼翼的继续着无谓的探索。红鞋女脱下大衣,把它慢慢披在皮娜身上,又摘下发套,带在她头上,然后脱下高跟鞋,轻轻离去。皮娜并没有受这些影响,因为她是一个局外人,世俗的声音惊扰不了她,她也无法理解日常生活中的所有事物,情感、道德统统与她无关……舞台上,皮娜继续她原来的状态,但在观众眼中,她已经是一个身披枷锁的死魂灵了。

那些将皮娜判死刑的人永远不会知道:她所存在着的那个维度,谁也到达不了。

远处门外,恋人们还在重复着咖啡馆里的悲欢离合,把故事带出了穆勒咖啡馆,带进了舞台以外的生活。



皮娜说过她跳舞是因为她痛苦,说过令她感兴趣的不是人们如何去动,而是人为何而动。在所有记录她排练时的片子里,我都能看到她指尖夹着一根香烟,独自思考的镜头。因为痛苦而思考,把神思转化为肢体与空间相结合的三维符号呈现出来,便有了一部部动人的作品。我高中时期曾经在学校舞团跳过一段时间的现代舞。那时我一直不明白,打破舞蹈在形式上的枷锁和对人身体的束缚的现代舞,为什么还需要舞者日复一日进行高强度的压腿、扳腿和下叉的训练?现在我理解了,刚刚出生的婴儿是柔软的,而现代人的身体往往像尸体一般僵硬。基本功的训练是帮助人回复到初生的柔软,让身体能伸展到更多的维度,为自身创造更多的可能。皮娜曾经学习古典芭蕾,这使得她的身体柔软、舒展,对动作的把握更加精准和平衡。有人批评她对舞者动作的要求严格到无以复加,而舞蹈不该是这个样子。也许舞蹈最初只是源自人类真实情感的有节奏和韵律的流露,但作为一个艺术工作者,对自己作品的执着是一种本能,是一种虔诚深入的生命显现。舞蹈,意味着痛苦,意味着思考,意味着存在,舞蹈,舞蹈,不然我们会迷失方向,失去柔软的身体,失去敏感的大脑,失去作为人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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