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杀

本周五，《误杀2》如期上线。有人称这部续作为国产片之光，只是可惜不该用《误杀2》这个片名。的确，与上一部《误杀》同观，两部影片在情节上可谓毫无联系。
但实质上，这两部影片从主旨，隐射手法，再到具体拍摄中的诸多细节，都一脉相承。如果细观，虽然这部续作在影片叙事上与前作毫无关系，但在达意上可以说在补充和强调的基础上，上升到了新的高度。

在前作中，有一个线索——电影《蒙太奇》，讲述的是重现十五年前完美犯罪的故事。
如果细看这两部《误杀》，其不同剧情所处的时代，似乎也大概相差了这么久，而加上相近的社会背景，相似的作案动机和手法，可谓对蒙太奇的致敬。

如果用三个关键词来描述这两部电影，我会用爱、人性、肮脏。

（轻微剧透）

爱

在《误杀》中，有这样一句台词。
“你永远不知道一个母亲可以为自己的孩子做出什么。”
同样在续作中，一样的语句结构，从市长手中说出了那句：
“你永远不知道一个父亲可以为自己的孩子做出什么。”

两部影片中的父亲角色，有着惊人的共性：自认为没有给自己的孩子带去太多。或者说，认为自己亏欠着孩子。于是就有了救赎的过程。前一部里，是父亲为母女二人失手杀人而精心布局，瞒天过海，最后又为了不背负良心债，用“自首”的方式换取母女太平。后一部里，父亲劫持医院，用牺牲自身名誉换取舆论关注的方式，试图为儿子索回被“偷走的”心脏，最后又以一出戏，用自己的生命换取儿子的生命……
值得注意的是，两部影片里的父亲，原本都是本本分分的小人物。为生活打拼，为生计踌躇迷茫，但却不失家庭生活的和睦美满。父亲的角色转变（包括母亲）似乎只在一瞬，并且只有一个动机——子女。而转变的外在原因，又都是权贵阶级的欺辱和霸凌，无论是直接还是间接。
因为故事的起因，是孩子。因为主角的转变，都是出于这种外在的绝望。所以才会有同情的可能，所以这两部影片才不仅仅是悬疑剧，而有了更深层次的内核。

肮脏

“上面要求的”。这是续作中男主拿枪顶着院长的头时，对方做出的解释。
续作中有一个镜头，可谓是神来之笔——男主角寻着电话铃声，两眼无神地抬起头，镜头缓缓上移，从屋顶俯视仰头寻望的父亲。这种居高临下，委居深渊让的绝望感表现得淋漓尽致。
看到这里时，我想起了肖央在《唐人街探案》里的经典台词：
“当你凝望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望你。”

这种情节设计的作用在于为片中民众，乃至现实中观众对主角产生同情奠定了道德基础。
因为只有在“这种犯罪是出于无奈和绝望的抗争”的意识下，才有可能引起共鸣。我们本本分分工作，我们为了生计而付出一切努力，可到头来我们遵守的游戏规则，在所谓更高阶层的人来说，只是一纸空话。无论是第一部中市长候选人和警察局长的横向组合，还是第二部中下至医院院长上至市长的纵向勾连。

于是在这个语境下，法律成为了空气，因为它不再被认为是公平的保障，而只是权贵阶级用以欺骗民众所谓公平的确存在的障眼法。既然那些高高在上的人自以为可以践踏法律，利用职权毫无根据地挖开祖坟，殴打嫌疑人乃至未成年的孩子意图屈打成招，或是强行夺走器官队列中的心脏为自己的孩子治病，不顾他人孩子死活，滥用甚至不属于自己的职权命令警察开枪射杀已经投降的嫌疑人。法律在此情此景下只是工具。只是由“上层人”写就的，用以蒙蔽“下层人”的游戏规则。甚至原本应该承担维持社会公义的“猫”的角色的警察，也成了“老鼠”，只是为了自己谋私利，或是官场上的玩具而已。

人性

于是影片创造了黑暗，并且让所有人都以为自己看到了黑暗，由此，它给予社会了一个备齐游戏规则的理由，给予了煽动民众的可能性，“反抗”的可能性。就像加塞特在《大众的反叛》中描绘的那样，甚至更加激烈和不可控，最后每一次的反叛都愈演愈烈，失去了原本的理由。当警官坐在警车里看着窗外的民众为了死去的“父亲”与警方激烈对抗时，他只能叹了一口气。

更加值得注意的是，续作中延续了前作对于媒体力量的注重，并且更加放大了其作用。在媒体介入的前提下，民众得以获知事情的“真相”。而在续作中更加令人深思的，在于大众舆论的几番转变——从看热闹，到被“父亲”的故事感动，为其叫好，再到见其“杀了”一个警察后一片叫骂，又到最后再次反转，控诉政府，同情“父亲”。
这种大众舆论的可变性不得不让人深思，再加上最后暴乱所体现出的摧毁性的力量，更让人不战而栗。
如果你以为的只是你以为的，你眼里的真相，只是又一重骗局，又一个控制的手段呢？
如果只是人性的弱点此时此刻被有心的利用，当做二次伤害的工具呢？

肮脏

影片并不是讲述了民众拯救了腐败政府控制下的社会的故事。
在这个故事里，每一个角色都有肮脏的一面。从官员，到警察，到媒体，到大众。从这个角度来说，这部影片似乎在每一个影院也做了一次现实调研——如果你是在场的民众里的一员，你会不会随着观影时一样的心情，参与到那轰轰烈烈的反抗之中？
这是影片黑暗的另一面。

但有所保留的是，两部影片中的媒体都没有参与到所谓权贵阶级的肮脏交易里。似乎所谓的“第四权”在故事里承担起了救世主的角色——在政府和法律全都失效和背离的情境下，传播了真相。我们无法想象如果媒体也参与到了这样的交易中，会是怎样的状况。但仔细回忆，续作中女记者与上司通话，对方让其不要再管，而最后她被电视台开除。前作中男主角并不是让邻居打给媒体，而是打给市长候选人的竞争对手时，也许也可以窥看到如此前景。

爱

影片有没有留下希望？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如果真的有希望存在，那也一定是在爱中寻找。
当所有的社会秩序，民众舆论，道德和信任都被影片一个个解构，一个个鞭挞和击碎，一个个破灭后，只有最原始的爱还留在。这也是影片最终留下的，黑暗中的那只萤火虫，
在光明缺位，黑暗统治之中，只有爱能够唤起最后一点希望。

欧内斯特·海明威曾经写过这样一句话：“世界是美好的，是值得我们去奋斗的。”我觉得后面半句说的很对。——《七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