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城谜事

一觉睡醒，窗外的天已经黑了。我看着这座不论白天还是黑夜都雨雾朦胧的城市，想要重温一遍这部电影。

娄烨的电影总有一种独特的气味，我能闻到，清冷、凌冽，像秋天，天刚破晓时的空气。故事中的人们总是痛苦的，他们好像都被困住了，又好像不愿意走出去，只好一直痛苦，一直痛苦。

在镜头里，每个人的生活都看起来光鲜亮丽，他们体面，事业成功，可是他们又那么狼狈不堪。女人们都在渴望爱，渴望得到同一个男人全部的爱。但乔永照似乎并没有爱，他觉得物质可以解决一切问题，所以他会怨桑琪贪心，打破了他原有家庭的平静。

桑琪是可悲的，陆洁也是。她们拼命追求的爱，根本不存在。死掉的女孩蚊子也同样可悲，陆洁的仇恨可悲，那块石头该砸向的是乔永照，所有的恨意都该指向乔永照。

故事里没有女性互助的议题，没有女人们联手复仇的快意，镜头里是一张张迷茫的脸，被困在生活里，被繁杂的欲望缠绕着，舍不下，又痛苦不堪。这个故事讲的不是童话，没有浪漫，只是真真实实地把生活呈现在镜头前，把每个人都毫无保留地剖开，仿佛在说，你看，这就是人，复杂且不堪的人。

乔永照也同样是可悲的。他没有爱，从来没有，他以为物质能换取一切，他以为照顾私生子是责任。可是他的生活仍旧是虚无的，所以面对桑琪的质问“有了我们两个还不够吗？”，他沉默了，他暴跳如雷。

可他又处处表现着他的爱意，办公桌上妻子的照片、对妻子总是轻言细语，甚至怒意只发泄在餐盘和厨具上。看着他的脸，让我感到一丝恐惧，他的心里究竟装着什么？还是说，他的心其实是空的。

之前，朋友说，看完娄烨的电影，你会再也不相信人类之间的爱情。

他很懂爱情，似乎是将它一层一层扒开看了个明白，才开始讲述关于它的故事。所以当陆洁把石头挥向蚊子的时候，当桑琪和乔永照并肩坐在幼儿园里看孩子演出的时候，她们心中到底在想什么？她们感受到的又是什么？桑琪和乔永照相拥在一起的时候，感受到的究竟是爱意，还是得到男人这个战利品的快意？

盯着屏幕的时候，我时不时会抽离出来。我们看过太多浪漫的爱情故事，幻想过太多美好的场景，可我们却从不愿好好看一看自己，不愿承认，人其实是复杂的。在这个故事里，或许爱短暂地发生在了他们每一个人的身上，可随后立刻被欲望吞噬了。

陆洁流着眼泪说“我们是大学同学”的时候，她的痛苦究竟来自欺骗和背叛，还是源于爱意被辜负？在这个故事里，看似是爱情的故事，却处处没有爱。它讲述的是人的私欲和贪婪，是混沌不清的人，而不是飘渺的爱。

在这个迷雾重重的城市里，每个人都是那么痛苦。在接近尾声的时候，所有的伤痛都变淡了，人们还是回归到了现实中。失去女儿的妈妈买了房，有个厉害老爹的纨绔子弟免受牢狱之苦，陆洁迎来了警察的审讯，桑琪和乔永照岁月静好。

可他们心中究竟是什么感受？他们真的快乐吗？这个问题不敢再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