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素熙

整个片子唯二畅快的地方一个是素熙拳打新组长，一个是女警拳打教导主任。然而新组长和教导主任最大的错也不过是麻木不仁。

影片有意描述出不同环境下的相似：每一层都有苦衷，每一层都身不由己，每一层都无能为力。在这个不停将人异化的巨大框架里，没有恶人，每一个可以被指责的对象到头来都是只是疲于自保的普通人。像是那句语气并不激烈的问话：我一个教育局的督察员又能做什么呢？难道你还要去教育部么？屏幕内外此时都心知肚明地听到了没说出的下半句：就算到了教育部，又能如何呢。

是啊，又能如何呢。而那些努力保留着觉知、思考和愤怒的普通人，那些把自己当人也把别人当人的普通人，在这个靠吃人运转起来的的框架里被伤害的更为透彻。可能也正因如此，这些人变成了少数人，他们的痛苦在周围的寂静中显得不合时宜，他们的挣扎在找不到源头的深渊里显得自不量力。仿佛在这个框架里想要不吃人也不被人吃掉的话就只有逃离，但就算一些人成功了，也只是换了另一些更没有选择的人被损耗被异化再被吃掉罢了。于是留给更少数那些不能也不愿逃避，甚至还痴心妄想要改变这个框架的普通人的路，好像竟只有螳臂当车般的自毁了。然而前组长、素熙用生命作为代价发出的控诉有任何的意义么？女警费尽心力发出的追问带来了丝毫的改变么？都只是像一根针掉落海中一般的安静。

但真的毫无变化么，我觉得真正令人窒息的并不是无法改变不正确不合理的事情，而是左右那么多人因为无法改变而对不正确不合理的事情充耳不闻甚至习以为常。就算不能制止异化的齿轮转动，但是不是至少要在它倾轧到人的时候喊一声，问一句。当有鲜活的生命陨落在眼前时不要装作没有发生，哪怕是痛哭，哪怕是无声的眼泪，哪怕是心里面的戚戚。改变不了一件不对的事情，和因为改变不了而不再认为那是一件不对的事情之间，有着生与死之间的区别，是人生而为人的根本。

我想起之前听到巴基斯坦的平民说他们最绝望的不是断水断粮朝不保夕，而是全世界对于他们的袖手旁观。想起前不久在以色列驻美国使馆前点燃自己的年轻军人，在世界忙着复杂冗长的政治博弈、辩护和算计时，用自己的生命表达出了他最简明的态度：以色列的所作所为是不对的。

我一厢情愿地想，得知有这样高尚灵魂的存在，能不能给远方遭受无妄苦难中的巴基斯坦人带来一丝的安慰呢。得知有人关心他们的处境，在意他们的安危，甚至愿意为他们的生命而献出自己的生命。

我想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包括我自己在内，是做不到高尚也做不到卑鄙的，像影片中记不住名字的角色一样有意或无意地做着巨大框架中的平庸之恶，改变不了什么。但谢天谢地总有极个别没有“适可而止”的人，用我们看起来不可思议的代价烧起了一点看似毫无用处的光。那我们是不是至少应该做到，留住一双能看到这点光的眼睛和能记住这点光的心脏呢，是不是这样这燃烧过的光便有了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