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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28年,《食神》隆登内地大银幕,这让很多人感到兴奋。
但指望它来救市,我觉得可能性很小。原因有三:1、人们对这部电影太熟了;2、周星驰的粉丝都老了。如今的影院,毕竟是年轻人的天下;3、所谓“影迷”,和走进电影院的主体人群,其实是两拨人。
我倒是想:为什么不考虑《少林足球》呢?它的特效动作更适合大银幕(或者《西游降魔篇》也行)。大家应该还记得:《功夫》是周星驰第一部登录内地院线的作品,当年就斩获了票房冠军。
本来该享此待遇的是《少林足球》,可惜送审时出了点小问题。当时给出的意见是:片中诸多情节设计有损少林寺的形象,只得作罢。
说到这儿,我就想到一件搞笑的事:若说《少林足球》“侮辱”了少林功夫,那《食神》中的“梦遗”大师和18铜人怎么办?还是说时过境迁,这个问题不存在了?
哦,差点忘了。《少林足球》的女主角黄了,不知道这是不是此番放弃它的一个原因。
闲言少叙。既是打着情怀牌的老片重映,那不妨借此机会,说个有意思的话题:
你知道如今被奉为经典的《食神》,其实是抄的另一部经典电影吗?
——那便是徐克执导的《金玉满堂》(大陆译名《满汉全席》)。
说“抄”不是刻意贬低或言过其实。“天下文章一大抄”,真正的影迷都了解:这句话,尤其适用于黄金年代的港产电影。
或者换个词,“致敬”吧。周星驰,就酷爱在自己的电影中向各路经典致敬(另一个是王晶)。
——多图预警——
具体到《食神》,这部电影可不满足于向个别场景“致敬”。它的人物、主题,整条故事线、爱情线及动作场景都有《金玉满堂》的影子。
先交代个背景:《金玉满堂》上映于1995年(正好在《食神》的前一年),当时是作为贺岁片出现的——用今天的话说,属于“春节档”电影。结果一举拿下3100万的票房佳绩,打败了如今被奉上神坛的《大话西游》(两部分别为2500万、2100万)及另一部周星驰作品《回魂夜》。(1600万)
——这就是《食神》于次年横空出世的直接原因。在商言商,就这么简单。有分析说,《食神》是受到了香港大厨戴龙事迹的启发并以其作为原型,我想强调的是:作为家喻户晓的顶级厨师,戴龙成名很久了。关键是谁给了周星驰一个美食片可以当武侠片来拍的点子?自然是徐克。
下面,就来说说两部影片究竟有多像。先看剧情:
《食神》的主人公史蒂芬·周曾是香港饮食界呼风唤雨的大人物,熟料在事业巅峰期被商业伙伴(吴孟达)和助手(谷德昭)联手暗算,一夕之间失去所有。穷途末路之际,史蒂芬·周幸遇崇拜者火鸡(莫文蔚)及一众庙街古惑仔。凭借出色的商业头脑,史蒂芬·周携“爆浆撒尿牛丸”重出江湖、一战成功,他誓要夺回属于自己的“食神”之位......
《金玉满堂》的主角廖杰(钟镇涛)也经历了这样一个从高处跌落、洗心革面又重返巅峰的过程:
他本是全国知名的大厨,因痴迷事业失去了自己的婚姻和孩子,从此自暴自弃、借酒消愁。五年之后,消失的前妻突然出现,在赵港生(张国荣)、欧嘉惠(袁咏仪)、龙昆宝(赵文卓)等人的鼓励下,廖杰重新出山,他要打败来势汹汹、前来挑战的厨师黄荣(熊欣欣)为自己正名。可在此之前,他先要寻回丢失已久的技艺......
史蒂芬·周的人物弧光和心路历程正是参考了《金玉满堂》的廖杰。只不过周星驰的角色塑造能力更强:史蒂芬·周从一开始的飞扬跋扈、唯利是图到落魄后的幡然悔悟终至大彻大悟的过程让其诠释的异常生动、令人信服。相形之下,廖杰“光鲜-邋遢”的反差形象浮于表面,性格特征不那么明显。
不过话虽如此,钟镇涛还是贡献了全片的最大笑点,我不知道还有几个人记得以下这个片段:
曾经名满天下的神厨之所以沦落为一个什么都吃、味觉尽失的废物,是因为感情的重创让他“只记得烹调的手法,而忘记了烹调的感觉。”——片中赵文卓将其归结为“心”的缺失:“所谓的灵魂,就是那颗心,你煮一样东西,不就是为了让别人吃的津津有味?所以那颗心是最重要的。”
看到没有,就连对“用心”的诠释,《食神》都和《金玉满堂》如出一辙。史蒂芬·周也说:“只要用心,就能烧出最好的菜!”
不过在《金玉满堂》中,“心”只是烹饪的手段,周星驰则将其上升为全片的主题:爱慕食神的火鸡曾让史蒂芬·周为自己画一颗心,但他出于嫌弃不为所动,直到“失去之后才后悔莫急”。
《食神》归根结底讲的是:权势滔天抵不过一颗真心——这就是周星驰的能耐,他能将别人的好点子加以利用并放大升华。《金玉满堂》的一句台词,愣是让他改造成伏脉千里的叙事线,果真不服不行。请看以下四幅截图:
片中莫文蔚唱的歌(《陆小凤》,原唱郑少秋)和刘以达搞笑的台词都不是随意加的,它们紧扣“心”这一主题。
《金玉满堂》也有爱情线,而且是两条。一条是廖杰(钟镇涛)和前妻(倪淑君)从分手到再续前缘;一条是赵港生(张国荣)和欧嘉惠(袁咏仪)从欢喜冤家到情愫暗生。但说实话,这两条线还不如《食神》中的一条动人。
廖杰和前妻的复合太过套路,倪淑君就是个促使主角重新振作的工具人。而张国荣与袁咏仪缺乏深层的情感互动,停留在打打闹闹的程度:张国荣起初拒绝袁咏仪的原因是想到加拿大追随山口百惠,直到在与袁咏仪的交往中发现偶像的一张相片比不过爱人现实的怀抱......这实在过于儿戏。
周星驰应该是注意到了张国荣最后一刻才接受袁咏仪的这一设定,并将其沿用在了史蒂芬·周对火鸡的态度上,但经周星驰改造过的爱情,显然更合理、更饱满、更动人。
当然这么说也不意味着《食神》就完美无缺,它的情感逻辑虽然扎实,但细节方面还是有着那个年代港片过分粗糙的一贯缺点:包括把少林寺的地址搞错为湖南、龅牙能挡子弹的设定等。
最后,再来比较一下两部影片的动作场景。美食电影有很多,如李安的《饮食男女》、张艾嘉的《海南鸡饭》,但把美食片拍成武侠片的,唯有《金玉满堂》和《食神》。
一个直接证据就是,这两部电影都是有动作指导的:《金玉满堂》是元彬,《食神》是潘健君。
两部片里也都有个想要一统美食江湖、唯我独尊的反派,《金玉满堂》是熊欣欣饰演的黄荣,《食神》是谷德昭扮演的唐牛。无独有偶的是:他们都在最后的厨艺大赛中输给了主角。
论武侠感,《金玉满堂》更甚一筹。首先,周星驰和谷德昭只是商业对手,而熊欣欣和钟镇涛更兼门派之争:他们同属“满汉全席”的后人,只不过分属不同派别,熊欣欣是“牛派”,钟镇涛是“赵派”。
其二,《金玉满堂》的决赛比拼的是三道菜(分别是:熊掌、象拔和猴脑),而《食神》只有一道——佛跳墙。从观赏性、丰富性和赛事扣人心弦的程度上讲,《食神》不及《金玉满堂》。
至于广大影迷津津乐道的“爆浆撒尿牛丸”和“黯然销魂饭”,它们一个算创意,一个属于叙事上的巧思(火鸡在史蒂芬·周潦倒时赠予的一碗叉烧饭为他打开了思路),说实话和“武侠动作”没太大关系。
其三,厨师大赛就是传统武侠片结尾的正邪PK。《金玉满堂》乃首创,《食神》只是照搬,甚至就连对手作弊、陷主角于被动的桥段都一模一样。
非说《食神》在此基础上有什么创新的话,那这“创新”也是失败的:观音从天而将,食神变身真神......这太扯了,明显是编剧无法为史蒂芬·周的失败圆场,不惜以自毁长城的方式完成对观众的抚慰。
前脚史蒂芬·周才悟出人生真谛:“根本就没有食神,或者人人都是食神”。下秒观音告诉他:“你就是神”——这个结尾要比《喜剧之王》“吴孟达秒变卧底,带星仔荡平黑帮”来的更加突兀。
现在来总结一下:从剧情主线、主角人设、爱情元素、大赛结尾和动作设计各方面来看,说《食神》全方位“抄”了《金玉满堂》并不为过。
只不过,它抄的好,抄出了创意和高度——这正是周星驰电影的一贯优点。
如今,还记得《金玉满堂》的人怕是不多了,倒是《食神》依然拥有一大批拥趸。
你以为《食神》致敬的仅此一部么?NO,NO,NO,就像以下这句耳熟能详的台词,它来自周润发的《英雄本色》。
而史蒂芬·周做黯然销魂饭时摆出了李小龙在《精武门》中的造型。
至于撒尿牛丸先降价再涨价的情节和镜头设计则参考了科恩兄弟的《影子大亨》。
能在一部电影中埋入这么多的致敬梗,对此,我们不妨想想:这需要对各类经典有多熟悉,才能做到随心所欲、信手拈来?
这个致敬的人该有多热爱电影啊!
只是,如今的星爷,还是曾经那个对电影怀抱无限热忱与敬畏的青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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