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行者

——毕竟几人真得鹿，不知终日梦为鱼。

禁区与生活

禁区与生活以高等文明和低等文明隔开。被误认的禁区有点类似博尔赫斯的图书馆——精确计算之下的先验形式。禁区亦是道德禁区（超人道德之下对现有道德体系的颠覆，影片中呈现为处处躲避警察的监视——潜行者，天生的犯罪者）。拥有独立时间域（偷走妻子手表以求摆脱庸常时间的囚禁）。而生活类似卡夫卡式地洞充满不安、惊扰和恐惧，想对生活作出绝对控制的同时也完全困住了自我。

三位一体

三个男性角色设置还是一如既往的塔式三位一体：丈夫——经验与生活、科学家——先验与精确数学、作家——超验与灵感。甚至可以勉强地说：丈夫代表的自我终于在与本我（作家）、超我（科学家）的斗争中取胜（但同时更是更深的失败）。自我在迷雾中坚定信仰，同时被人深爱着。

褪色庸常与鲜活旅程

黄褐色与低饱和滤镜应用于日常生活、追捕与苦痛记忆中，传达着庸常与乏味之感；鲜明与高饱和滤镜应用于跨越日常、跨越禁区和美好希冀中，透出对新意义的愉悦与祝愿。

潜行者传承体系

塔可夫斯基《潜行者》——阿彼察邦《祝福》——毕赣《路边野餐》

老塔无疑作为开山者专注于对超验、神秘与奇迹的探寻，阿彼察邦专注于对原始情欲和欢乐的探索，毕赣则专注于追寻已失落的记忆与爱情。

四大元素

气——火——土——水

气是神秘与瘟疫（是推动老塔潜行的引力，是阿彼察邦的传染病），火是死亡与重生，土是时间、生活与过去，水是记忆、表面柔力之下的凝结、内部强力之下的塌陷。在老塔的电影体系内，四元素之间的关系表现为气引诱火，火牺牲变为土，土由水聚集而后追寻内心深处的所念所想最终归于水中。在我看来，《乡愁》是气，《牺牲》是火，《伊万的童年》是土（不免有些牵强与透露出努力想要自圆其说的尴尬和勉力感），《镜子》是水（虽四部影片里均有不同元素的参杂但就主要元素来说仍是如此），而《潜行者》则是老塔的大成之作。

何为潜行者

想必老塔已对潜行者作出了充分且准确的说明：潜行者，天生的犯罪者，永远回不来的人。丈夫在面对科学家欲炸毁禁区时的一段台词：“——可是我没有什么可以给我老婆的。——我的快乐、自信和自尊都在这了。——我带来的都是不快乐的人。”潜行者，追溯人生与历史之人（火车轨道上男主独白），开车沿着火车轨道艰难逆行者（《脸》中艰难穿行于地下管道的导演（管道即阴道，禁区即母腹，世界或许就在这一方小小的空间里（阿莱夫？）））。潜行者，一个天生的失败者，面对生命、面对上帝时抱着绝对的卡夫卡式的狗一样的可怜和无助感但仍不愿放弃自己的努力（拒绝炸毁禁区）。对不可言说之物拥有绝对确信，在希望之中仍不断祈祷……潜行者背负着失败和死亡的宿命上路，因其不是全能者而失败，而却在探寻之中获得绝对的尊严（或许这就是我们作为人的成功？）。

去生活吧。奇迹或许就在一只杯子莫名的震颤中、在一只鸟儿的突飞里、在一场雨的骤降中……

痛苦的人有福了。